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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亮是女人的本钱,可是得看用这个本钱干什么。傍大款、做生意、拉赞助、跑公关、当演员、出小说,再低档一些干脆当三陪,在诸如此类的行当里,漂亮就是资本。官场上漂亮女人却是地雷,漂亮再加上甜蜜就更是超级地雷。所以,官场上漂亮女人没前途,丑女人可以提拔当官掌实权,漂亮女人充其量只能在某某协、某某会当个委员之类的角色来装点装点环境。因为,任何一个官员都难以承受提拔一个漂亮女人而带来的负面影响,任何一个有头脑的官员都不愿意让一个漂亮女人成为埋在自己政治前途上的地雷。所以,漂亮女人即便有领导爱得要死,可是真的让他提拔她,除非他脸皮比脚后跟的茧子还厚,或者他的脑子进水短路了,再或者他属于那种爱江山更爱美人的情种,否则,他是绝对不会办这种事的。

黄金叶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是一颗地雷,仍然以为凭自己的容貌和实力、资历,应该能够不断进步。升官就跟排队买火车票一样,只有前面没人了才能轮到后面的人,李百威就是排在黄金叶前面的人。黄金叶从常书记跟王市长的谈话中断定李百威完蛋了的时候,心里不禁就有小小的激动,压抑已久的渴望也开始在心里蠢蠢欲动,李百威出列了,按照排队买票的规则,提拔她应该说是顺理成章的事儿。一想到即将可能得到的东西,黄金叶就有些急不可待的亢奋。等待是最让人难受的事情之一,等待判决又是等待中最让人难受的事情,黄金叶从一六八房间出来之后就象是等待判决的囚犯,忐忑不安,焦虑烦躁,坐不住却又不敢离开办公室,似乎她一离开办公室她的机会就像断了线的氢气球一样飞了。这个时候餐厅部经理窝头来到了她的办公室。

窝头名字叫沃太舒,如果在名字后面再缀一个“服”字听起来就是“我太舒服”,那样他的名字就圆满了。少了“服”字叫他的名字就好象只说了半句话最后一个字咽下去没说出来,让人憋得挺难受。又好象他有意占别人便宜,让所有人都把他叫叔,不知道他父母是特有幽默感还是特别白痴才会给他取这么一个名字。沃太舒是特级厨师,湖南人,卷着舌头说一口曲里拐弯的普通话。人们叫他窝头,并不是因为他姓沃,而是因为他的脑袋长得象个窝头,脑袋的顶部略尖,长年累月剃个秃瓢,两腮的肉跟下巴颏扯平了,几乎看不出来他有下巴,他的眼睛鼻子嘴又都小的跟脸部不成比例,整体上看他的脑袋就是一颗上面点缀着几颗小枣的棒子面窝头。所有认识他的人都把他叫窝头,这样一来就避免了叫他名字既别扭又吃亏。叫得巧妙些的在窝头后面加上儿化音,就成了“窝头儿”,“头儿”往往是心腹下级对领导的昵称,因此听起来就好象是:沃头儿,他手下的厨师和服务员大都用这种方式称呼他。

这人有个毛病,爱跟女同事动手动脚,而且不看时间地点,揪揪人家的头发,拉拉人家的手,说说不着调半真半假的疯话等等。黄金叶挺讨厌他,不过,讨厌他的原因倒不是他老在性骚扰的边缘走钢丝,而是他从来没有真正把黄金叶这个总经理当成领导,说话的口气有时候简直就跟男人对付三陪小姐差不多,这说明他打心眼里就看不起她黄金叶,经常让黄金叶感到自尊受到了伤害。有时候黄金叶恨不得立刻把他撤职开除,可是一来人家没有犯到那个地步,即便犯到那个地步了,怎么处理也得接待处长说了算;二来王市长对他特别赏识,所以黄金叶对他也是无可奈何;三来凭他的业务能力金龙宾馆一时半会还离不开他。说到业务能力,黄金叶也不能不承认,窝头天生就是干餐饮的料,他不但能指挥着厨师班的人操作八大菜系中的任何一款成名菜,还往往能推陈出新,胡编乱造一些他自己琢磨出来的菜肴。比如雪山红梅,其实就是蛋清白糖点缀上樱桃、草莓做成的甜点,可是端到桌上不但好看好吃名字也好听。再比如龙飞凤舞,就是用鸡翅膀跟鸡脖子炖了之后再油煎一下,衬上些生菜叶儿、辣椒丝儿,浇上他自制的卤子,吃起来就脆而不硬,绵而不烂,看上去也是五颜六色,很受欢迎。还有什么海龙上朝,是用螃蟹跟螃蟹作出的造型菜;大漠雄风,是用驼掌跟鹌鹑整治出来的炖菜等等等等不一而足。金龙宾馆的招牌菜、特色菜基本上都是他采取这种办法糊弄出来的。行内人都知道,宾馆三分住七分吃,有没有自己的招牌菜、特色菜是衡量一个宾馆档次的重要指标。尤其象他们这种政府接待宾馆,接待的领导对饭桌满意不满意比对房间的设施服务满意不满意更重要。所以,窝头也算是金龙宾馆一个不可或缺的人物。

窝头来到办公室,坐到黄金叶的对面腻腻歪歪地发贱,一会说黄金叶的脸色特别好,一会说黄金叶的额头发亮可能有好运,一会又说黄金叶的衣服领子没理顺,要帮她整理脖领子,黄金叶一巴掌打开了他的手:“干吗,该干啥干啥去,别在这儿偷懒。”

窝头嬉皮笑脸地说:“今天晚上只有两桌,一桌蒋大妈的,一桌税务局的,剩下的都是散客,我都安排好了,这才过来陪陪你。”

黄金叶正在焦躁,没心情跟他胡扯,就极不耐烦地打发他:“没事回厨房干活去,这个月我还没接到扣奖金的罚单呢,你是不是想让我亲自给你下罚单?”

“要是因为我看到你觉着心里特舒坦就扣我奖金,那我只好认了。”

这时候电话响了,黄金叶一把抓起电话,听到是丈夫大刘来的,就有些失望,生冷地问:“啥事儿?我这正忙着呢。”

窝头知道是大刘的电话,就伸手朝黄金叶要话筒。黄金叶的丈夫大刘是市政府车队的司机,开一台三菱越野吉普,专门陪领导下乡吃羊羔子肉喝烧酒,有时候领导跑长途回来晚了怕打扰家里人到金龙宾馆休息进餐,他也陪了领导到金龙宾馆进餐,所以跟金龙宾馆的人混得很熟。黄金叶知道窝头跟丈夫大刘是酒肉朋友,见他要电话,正好懒得跟大刘罗嗦,就把话筒给了他。窝头接了电话就说:“大刘忙啊,你这家伙电话来的真不是时候,我跟弟妹正忙着呢。”他说的“大刘忙啊”听着就是“大流氓啊”,他用这种伎俩占大刘的便宜。

大刘没听出来他耍弄自己,反过来问他:“我不忙,你们忙啥呢?怎么听她说话动静不对,生气呢?”

窝头嬉戏笑着说:“忙啥呢,你听我们忙啥呢。”说着就凑近话筒把嘴对了自己的手背一阵猛咂猛吮,发出很响的接吻声音。

果然对方傻了,电话里没了动静,片刻就听大刘在电话里大吼起来:“狗日的窝头,你弄的这是什么动静?我现在就过去骟了你。”

窝头乐不可支笑得喘不上气来,黄金叶正心焦,对男人之间的无聊玩笑忍无可忍,一把抓过话筒“啪”地一声摔回话机,对了窝头就骂:“你看你那个臭德行,告诉你,常书记和王市长都在一六八,你再胡搅蛮缠我就拉你见他们去。”

窝头反而来到她的桌旁鬼鬼祟祟地说:“你别发火,我不是跟你和大刘不见外才闹着玩吗?我真的有事告诉你,让你一搅和我都忘了。”

黄金叶信不着他,指了对面的座位说:“有事坐下说,没事该干吗干吗去。”

窝头老老实实地在黄金叶对面的座位上坐下来,脖子抻得长长地企图尽量拉近跟黄金叶的距离,可惜再抻脖子的长度也比不过一张桌子的宽度,他就将上半身扒到桌上尽量把脑袋往前凑,总算达到了他认为能够跟黄金叶说悄悄话的距离,才小声说:“是不是李公公出事了?”

李公公是他们对李百威的称呼,李百威的名字谐音正是清朝大太监李莲英,再加上李百威的这个职位是替市领导管后院的,有点象皇宫里的大内总管,所以人们就把李百威叫李公公。

黄金叶心里一惊,面上却平静如水:“出什么事了?车祸?”她却忘了,她越是装的平静,却恰恰说明她事先知道这件事儿,如果她听到李百威出事了大吃一惊,那才是正常的反应。

窝头用他那双绿豆眼直盯盯地看着黄金叶,然后叹了一口气说:“算了,你不愿意说我也就不说了。我把你当成自己人,你却把我当外人,算了算了不说了。”说着就往外走。

黄金叶说:“你不说也说了,等李处长回来我问问他到底出啥事了,就说窝头告诉我说你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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